人民幣國際化正在加速。隨著在跨境結算中被更加廣泛使用，以及一系列貨幣互換協(xié)議的簽署，人民幣在國際貨幣體系中開始扮演更加重要的角色。然而，在國際化乃至最終成為國際儲備貨幣的道路上，挑戰(zhàn)和機遇并存。
在近期結束的二十國集團峰會(G20)中，針對發(fā)達經濟體和新興經濟體提出不同的政策目標。其中，中國提出的行動計劃是，加強社保體系，增加家庭收入并轉變經濟增長模式，同時增強匯率的靈活性以反映經濟基本面，并逐漸放緩外匯儲備增長的步伐。
在人民幣國際化的道路上，中國不可避免要直面金融體制改革和資本賬戶逐步開放的任務。但面對全球經濟增長的不確定性，做出這種決定愈發(fā)艱難。
11月1日至2日，中國發(fā)展研究基金會與美國對外關系委員會(CFR)共同發(fā)起的“國際貨幣體系的未來及人民幣的角色”研討會，在北京釣魚臺國賓館舉行。與會的政界人士和學者，就國際貨幣體系和人民幣未來角色等問題展開討論。
“特里芬”困境
“二戰(zhàn)”結束前夕召開的布雷頓森林會議，確立了美元同黃金掛鉤、其他國家貨幣同美元掛鉤的匯率制度。此舉雖然確立了美元國際貨幣體系中心的地位，但也帶來了諸多隱患。
20世紀50年代，美國經濟學家羅伯特?特里芬(Robert Triffin)預言，如果沒有別的儲備貨幣來補充或取代美元，以美元為中心的貨幣體系必將崩潰。其理由在于，美元承擔了維系儲備和貿易結算以及保持美元幣值的雙重任務。
為了滿足各國對美元儲備的需要，美國只能通過對外負債形式提供美元，即國際收支持續(xù)逆差。而欲維系美元對黃金的官價，保持幣值穩(wěn)定，美國又必須保持國際收支順差。雙重任務間不可調和的矛盾關系，意味著布雷頓森林體系建立之初就已埋下隱患。由此，對現(xiàn)有國際貨幣體系進行改革也就備顯急迫。
未來的國際貨幣體系，是美元獨大的形勢將延續(xù)，還是創(chuàng)造超主權貨幣，亦或是多元化貨幣格局？
“創(chuàng)造超主權貨幣，這是人類理想境界，但做起來比較困難。最可能的情景，就是多元儲備貨幣體系。過去十幾年間，這樣的變化已經在發(fā)生�！卑涂巳R資本亞洲新興市場首席經濟學家黃益平稱。
然而，對于人民幣來說，國際化的道路才剛剛開始。
在中央財經領導小組辦公室副主任劉鶴看來，當前，從美元占主導地位出發(fā)，支持歐元的穩(wěn)定，有序推進特別提款權(SDR)改革十分重要。但全球經濟充滿不確定性，相比較改變國際貨幣體系，更加緊迫的是如何度過歐債危機，恢復經濟可持續(xù)增長的狀態(tài)。
“一國貨幣能否成為國際儲備貨幣，這是一段很長的過程，也是市場的自然選擇。其決定因素是經濟實力，而非主觀愿望�！眲ⅩQ稱，目前對人民幣的需求主要還是區(qū)域型、貿易型的結算，要演變成像美、日、英一樣的貨幣，中國要走的路很長。
“不要預計幾年、十幾年就取得像美元這樣的地位�！睆偷┐髮W金融研究院常務副院長陳學彬說。貨幣國際化的實現(xiàn)模式不盡相同，比如美元通過全球性制度安排，馬克和日元則分別是經濟變化和市場需要的產物，但在國際化初期，多數(shù)貨幣均出現(xiàn)了貿易和資本項目的雙重逆差。人民幣想要國際化，也必然要承受這種變化。
政府對出口行業(yè)的擔憂，可能會延緩人民幣國際化的速度。“由于中國的制造業(yè)重要性遠高于金融業(yè)，考慮到制造業(yè)競爭力會受到影響，中國很可能不情愿推動人民幣國際化�！痹诠鸫髮W肯尼迪政府學院國際經濟教授弗蘭克爾(Jeffrey Frankel)看來，多數(shù)貨幣在國際化的道路上并不受本國居民歡迎，不論美元、馬克還是日元，都或多或少遭遇本土勢力的反對，要消除這種恐懼，無疑需要時間。
與本幣升值一樣，對經濟轉型和金融市場改革操之過急的擔憂也同樣存在。這會令決策層在做出相關決定時異常謹慎�！叭绻�人民幣顯著升值，美國的儲蓄將會增加，減少從中國進口，更多出口，實現(xiàn)更高的經濟增速，這是好事。但到底怎樣實現(xiàn)這個過程，是非常關鍵的。”美國前財政部長魯賓(Robert Rubin)認為，中美兩國均存在迫切的結構性調整需要，在此過程中，均會面臨不同形式的利益受損，而這肯定會給政策調整帶來諸多阻礙。
次序之辯
在人民幣國際化道路的選擇上，爭議一直沒有停止過。激進者認為，徹底開放資本賬戶是人民幣國際化必要的前提。保守者則認為，人民幣國際化需循序漸進，從貿易結算、區(qū)域性貨幣開始，最終才能水到渠成。盡管在人民幣國際化目標下，針對具體步驟的順序存在較大分歧，但對于國內金融體制改革的終極目標，并無分歧。
在弗蘭克爾看來，一國貨幣能否成為國際貨幣，主要決定因素是經濟規(guī)模，市場對貨幣的信心和金融市場的深度。盡管人民幣已具備了國際貨幣的初始形態(tài)，但仍不足以在短期內對美元地位進行挑戰(zhàn)，特別是在市場深度方面中國仍有很長的路要走。
“中國鼓勵在境外使用人民幣，卻尚未開始取消對資本流入或流出的限制，甚至基本還沒有開始推動國內金融市場的自由化，這可不是什么常規(guī)模式�！备ヌm克爾稱。
雖然對完全開放資本賬戶的呼聲十分強烈，反對的聲音也同樣存在。“資本賬戶完全開放，對美國來說適用。但此刻中國的經濟結構，仍需要政府管制�！惫鸫髮W經濟學教授馬丁?費爾德斯坦(Martin Feldstein)指出，對中國經濟而言，雖可能朝著放開資本賬戶的方向努力，但絕不會在短期內實現(xiàn)，人民幣在國際化的道路上，很可能選擇一條不一樣的道路。
中國社科院世界經濟與政治研究所副所長何帆認為，人民幣國際化需要一系列的配套政策改革，其中包括人民幣匯率形成機制改革、利率市場化改革、債券市場發(fā)展、提高貿易企業(yè)國際定價權等。在此過程中，仍應繼續(xù)保持有效的資本管制。
“人民幣國際化必須與資本項目自由化相互配合，但資本賬戶自由化是一個漸進的過程。”何帆稱。
他指出，中國當務之急在于調整匯率政策實現(xiàn)收支平衡，其次是實現(xiàn)貨幣政策由數(shù)量調控到價格調控的轉變??利率市場化，而后才是資本項目自由化和人民幣國際化。
“到現(xiàn)在為止，央行不提國際化，提的是跨境結算。市場需要什么，中央不要阻擋什么，這是第一步。”全國人大財經委副主任委員吳曉靈稱，當前人民幣國際化更多地是以實體經濟需求為導向，并防止純粹的虛擬經濟，“第二步就是要有人民幣的投資渠道�？梢允窃诰惩�，即香港離岸中心，也可以是境內，比如最近開放的銀行間市場�！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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